是了,他当时满脑子都是在想自己摔倒时的情景。
    他仍记得当时的情况,掺和了些砂砾的路面陡峭粗粝,却全然不到无法掌控的地步……但就是在他要通过石桥时,高速的黑暗,以及迎面袭来的强风,瞬间瓦解了他的平衡。
    燕肆想不明白 ,自己为什么会摔?是动作没做好吗?
    还是自己的身体在害怕,本能害怕与高空跳伞死亡前那一刹那相似的强风?
    这和玉门山切磋突如其来的风雨很像,却又不像。
    他那时候是怎么做到忽略风雨这种天气情况,勇往直前的?
    燕肆还想再尝试几次,但自然天气这种非人为因素导致的影响并不是说来就来。
    所以,就算他能将本次的赛道滑得再熟练,无法面对恶劣天气影响,他还是赢不了。毕竟这里并不缺熟悉地形的厉害滑手。
    他早就清楚自然对极限运动的影响是致命的。
    *
    又在进行几次全段试跑后,燕肆逐渐对这条路段的环境熟悉起来。
    熟悉到他能说出第七号路口左侧的橡树上有几道人为划痕,第三十七道路口的右侧有一处观景台,那儿有俩家不同的媒体,或者通过那座传统样式石桥所需要的秒速,以及自己在哪段弯道上的技术欠缺。
    燕肆仍旧没停下。
    他甚至打算在晚上继续加练。
    因为晚上的海风总是会刮得更加频繁和强烈,这有助于他适应这种自然环境。
    可这种想法显然是不切实际——因为试跑只提供到傍晚六点前。
    至少,在一下午的排队和试跑中,燕肆还是遇见了几次强烈的海风,结果都一一相似,他被风吹到了地上。
    有时在下坡,有时在过弯道,有时在控速中。
    大半天下来,他身上又多了不少“荣誉勋章”。
    而他每摔一次,就在想玉门山那场自己为什么没出现过失误。
    一直到试跑结束。
    到了傍晚,这个点,已经有不少滑手提前下山回到酒店休息了。
    燕肆没办法,只能跟在零星的人群身后,左耳听一句右耳漏一句听着工作人员在前方说话。
    很罕见的心不在焉。哪怕在表面上看不出来。
    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酒店,在回去的路上,不知听谁提起“今天是亚太的总决赛,冠军是谁?”,他才好似定神,想起这事。
    总决赛……
    燕肆回到酒店,打开灯,就看到聪聪正躲在衣柜上休息,随即他去浴室洗完澡后,才打开平板输入关键词,片刻后得到了答案。
    ——idh长板速降亚太地区,洲际赛冠军是来自巴西选手miro俱乐部的玛利亚。
    接下来还有一连串的名单,其中燕肆看见了认识的名字亦或不认识的。
    而他们都在今天结束了自己本年度在亚太赛区的挑战,评论区的速降粉无不一在欢呼庆祝。
    系统还在一旁围着聪聪赛博吸猫,忽然见燕肆没动静后,就飞了过来:【原来是玛利亚获得的冠军!】
    【我一直觉得她很厉害。我去,这个精彩片段剪辑,她厉害炸了吧!!】
    【等等,马尔科怎么还第四名了?讨厌鬼。那么心高气傲的样子,还以为拿第一很有自信心呢,哼哼,要是我在现场,一定笑死他!】
    【没想到比赛现场除了澳大利亚选手,还有那么多其他赛区的……反而只剩下东南亚的本土选手……要是宿主在亚太地区就好了。】
    光球有一句没一句说着,语气中仍旧透着些许惋惜:【这样还能拿到隐藏任务的积分了。】
    但它知道,燕肆并不会觉得这很可惜。
    得到答案后,燕肆没多说什么,关上平板后给聪聪添粮。
    他走去将房间的窗帘全面拉开,就这样,夜空下的海面彻彻底底的充斥在自己视野中,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他本来来欧洲赛区参赛就不是为了积分……就算明天没拿到冠军,没拿到第一也没关系。
    他只是需要享受速降过程中,长板给他带来的感觉。
    远处灯塔照明。
    绚丽的繁星夜空下,海浪卷起浪花,拍打在沙滩上,附近的小镇还在灯火通明着夜生活,人们脸上无一不洋溢着热情和奔放。
    皎洁月光却宛如利刃割裂出了俩个不同的平行世界,燕肆沐浴其中,视线静静眺望远方,冷白光芒斜斜地柔和了他凌冽的眉眼,却遮不住身后的形单影只。
    这一带的环境隔音一直不是很好,很晚了,燕肆还能听见隔壁房间传来的欢声笑语。
    俨然没有明日决赛会有的肃穆。
    燕肆倒是回忆起一件事。
    那是他白天第一次试跑前的无端想法,当时被那么欢快和谐的气氛所包围,他到底喜不喜欢?那时的回答是——只是没觉得“不适”。
    可他肯定是有被欢愉的情绪感染到的。
    否则,在试跑过程中他怎么会被其他滑手“蛊惑”“怂恿”,摒弃了试跑的原则,反而头也不回地踏上追逐速度的道路上?
    所以,正因为保持和其他人同样的心态,才会共同享受着的去速降。
    假设能保持这种心情,一直到明天的决赛结束,那也是很好的……
    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明天的洲际赛何尝不是燕肆最后一场的官方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