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坦然地依赖自己。这个认知使纪方酌很受用,他心情很好地伸手揉了揉自家老婆的头发,心不在焉地看锅。
    灶房里静了几秒。
    倚在肩后的人突然开口:“等等。你几时将面条下锅里的?”
    “啊?”纪方酌回忆,小心地看向他,语气有点不确定。
    “……你进来,之前?”
    苏年一掌把他推开,夺过筷子,飞快地锅中伸去。
    木筷甫一接触到面条,还没能夹起来,就已经软绵绵地断作两截,短的那截掉进咕嘟嘟的开水里,立刻就被冲散,溶在水里得无影无踪。
    苏年哭笑不得:“这生辰面,我看捞起来都困难。你还是自己吃吧。”
    纪方酌呆滞地看着他手中筷子,心道罪过。苏小年一扰他心绪,他就忘记将面提前捞出来了。
    但苏年自然是没错的,都怨这面条太不经煮,可恶极了。
    他正腹诽,却听见楼下传来声音——
    “老板在么!”
    “哎,什么事啊?”女孩的声音随即响起,“老板和老板娘还在歇息呢。”
    “这样啊,”来客大咧咧地往长凳上一坐,拍桌道,“来碗紫米酒吧。喝了这回,恐怕很难有下次了。”
    他语气带着遗憾,陶莹莹从柜台后站起来,偏头一看,此人的确是酒肆的常客,便说道:“为何?”
    “嗐,准备迁去明州做营生了。”那男人说道,“仙桃镇虽好,可敌不过皇城繁华啊。”
    陶莹莹手脚麻利为他打来碗酒。这酒是纪方酌教过她后,她自己试着酿的。酒曲虽是现成的,但晒米和发酵都是她自己操作摆弄的,纪方酌一点也没插手。
    这人忙着跟在苏年身后屁颠屁颠地转,半分闲心也不抽给小徒弟了。
    男人拿起酒碗豪饮一口,陶莹莹连忙道:“如何?”
    她小心翼翼地,眼神里混着不安跟期待。
    “好极了!”男人舒爽叹道,“就是入口比以往的稍稍甜了一些,但细品又不觉。”
    “啊!”陶莹莹垂头丧气,“我知道了,是发酵时间误了。抱歉,这是我头回自己酿紫米酒,可能不太……”
    “什么?这是你酿的啊。”男人笑起来,“早先听闻纪家酒肆收的唯一徒弟,手灵得很,果然如此。这紫米酒啊,我是日日常喝,才觉得微甜。你若换个人,也许半分差别都尝不出来!”
    陶莹莹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您谬赞……”
    “非也。”
    耳边忽然想起师傅的声音,陶莹莹猛然回头,就见纪方酌正从阶上下来,笑着说道:“别人夸你,说谢谢不就行了?我看并非谬赞。”
    “哦?纪老板,这是在变相地夸自己,带出来的徒弟好呢?”那人大笑起来,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放下的时候,长吁一口气:“你这酒肆真的不打算迁入明州么。我听闻明州近来怪得很啊,圣上做法事大修宗祠,里面的油水,谁都能刮两壶吞掉。顶上的带头,底下一派骄奢淫逸。美人好酒谁不钟情?你带着这酒酿的手艺,要是去了明州,暴富一场也说不定。”
    纪方酌想起来,眼前这人是卖玉器首饰的。皇城美人如云,首饰定然是比小小的仙桃镇要好卖许多,他去明州若是丰厚了家底,的确一辈子也不会再回来了。
    他定了定神,笑说:“不。纪家的酒,并非卖给官员取乐纵情的。我师傅曾经说过,美酒之美并不在其味醇浓郁,而在于酿酒之人、和取饮之人的心绪。”
    “大俞万亩农田沃土,而要让一捧米粒变成半碗酒,需要很繁复的一段工序,其中辛劳,外人尚不可知。如若明州如今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乡县人民赋税繁重,而官员却美人美酒挥霍无度……那纪家确实没有必要迁入皇城了。”
    他平静说道。
    酒客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勾起嘴角:“你说得没错。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酒,在别处再也尝不着了。”
    “若是不介意,我让莹莹盛两小坛,你带走便是。”纪方酌笑吟吟道。
    “行!”那人说道,“多少钱?”
    纪方酌摇头:“送你的。今日我夫郎生辰,酒肆一日畅饮,不收银钱。”
    那人恍然大悟,连连贺道:“感情真好啊,长长久久!”
    他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个脚步声,随着布帘掀开,一张熟悉面孔现了出来:“纪庄主!听闻苏公子过生辰,酒酿畅饮呢?我来蹭一盅。”
    说罢,陈硫从怀里摸出个精致盒子,“我媳妇儿硬要送苏公子贺礼。是咱香铺的新货,一点小东西不成敬意,纪庄主见笑了。”
    “什么东西?”陶莹莹感兴趣极了,噔噔噔就跑过去看。
    那盒子上面刻着米粒大笑的字,她看得费劲,读得慢吞吞:“……香,什么……”
    她抬起头,“脂膏?”
    又困惑说道:“脂膏?何处用的?润手还是脸的啊,上面也不写个。”
    纪方酌头都大了。
    纪.堂堂二十四五.商场结账看到某货架会不好意思移开目光.庄主:们大俞人这般open?!(吓)
    阿雅:嘻嘻祝我的cp一夜十八次就在床上别下来了~
    苏小年:(捞面中)
    虽然嘴上嫌弃,让纪方酌自己吃掉。但当老公走后还是默默地蹲在锅前开始捞,一边捞一边疑惑地想,莫非……他老公吃火锅也这样煮?毕竟海底……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