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感到被子被掀开了一角,身后钻入温暖的躯体,从背后贴住了她,揽她入怀。
“不是不吵我了吗?”依依嘟哝道。
“嗯。”他的手着拨弄她颈后的秀发,露出白皙的后颈,火热的唇贴了上去,细细的舔舐,“我已经洗了热水澡,不会凉到你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依依的睡意被他磨弄的渐渐消散。
“我不想弄醒你的,”何梓明暗哑的声音在她的耳根,“可是我忍不住,已经三天没有了。”他的手掌把她的睡裙往上推,一寸寸的研磨着她的肌肤。
“大概是你太忙了吧。”她淡淡的说,不想配合他。
“这段时间上海时局太乱。对不起,依依,我真的谁都不见,只想每天跟你在一起。”他在她身体上亲吻的越来越狂热。
依依本沉睡着的心躁动了起来,“忙着向马小姐求婚?”
何梓明把她的身体板了过来,充斥着情欲的狂躁的眼眸盯着她的眼睛,“你在说气话,是不是?你知道我这辈子唯一会娶的女人就是你。”
依依垂下眼帘,懊恼自己为什么要说这种无意义的醋话,自己过几天就要离开了,也许永远不会再见到他了。
他看她微红的眼尾,低下头亲吻她的眼帘,“别离开我,好吗?一辈子都不要离开我。”
今天一天她想问他的那些话,隐隐中的疑虑,全然说不出口,只有近于离别的痛楚和不舍。依依感觉自己的情绪像是他手中的琴弦,轻弹慢捻的撩拨起伏不宁,眼角慢慢渗出泪来。
何梓明不再言语,凝视着脆弱的她,一边用舌尖舔着她的泪珠,一边舒缓的进入她的身体,温柔的安抚着她的身体,她的心。她的身体渐渐舒展开来,沉迷他给予的欢愉。
他看她睁开眼回望自己,水光盈盈的眸子迷离而柔情。他低头用双唇裹住了她的唇瓣,把她的柔软的身体拧成一团,嗜血的眸子狂热起来,开始疯狂的加速,击入她身体最深的地方。依依的身体一下子承受不了这么剧烈的刺激,整个人颤抖着,想要不理智的叫喊,可是他的唇舌牢牢锁住,吞咽了她一切的表达。
一场狂风暴雨的欢爱结束,依依所有的感官被调拨到极致后舒缓了下来,脑袋昏昏的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的愉悦和伤感。何梓明的指腹沿着她的眼尾轻柔的给她拭着泪水,她才恍然发现自己两鬓的发际线已经被欢愉刺激的生理泪水打湿。
过了良久,他温柔的开口:“明天下午我会早点回来,陪你吃晚饭。”
“嗯。”她温顺的点头。
他的拇指勾勒着她的手心,“后天跟我去苏州待两三天吧,我把上海所有的事情都推掉,不去管上海的局势,不去应酬。去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只有我们俩,何先生和何太太,好不好?”
依依泪眼朦胧的望着他,被这个场景蛊惑了,再给自己这最后的几天吧,她想。
第二天早上依依去到工厂,她琢磨着何远山电话里说的话,自己后面怎么向何远山交差。正巧徐厂长要去找傅先生汇报最近厂里的事情,依依借机表示想一起去,两个月的学习期已经到了,她很快就要离开,想当面谢谢傅先生的关照。
于是徐厂长带着依依一同来到了傅先生的办公室,这是傅先生公司在外滩的大厦,在这里设有一整层看江景的办公室,在他数不清的产业里,这里是他驻足最多的地方。
徐厂长过去跟秘书打了个招呼,就带着依依在一旁等待了。过了一会儿,见办公室里面出来了两个日本人,傅先生亲自送他们出来,抬头看到他们便走了过来招呼。
“杨小姐,今天怎么亲自过来了?”他在厂里的人面前也叫她杨小姐。
“傅先生,今天我是来向您道谢和辞行的,谢谢您这些天的关照。”依依恭谨的道谢。
“徐厂长,你跟秘书去把上个月的报表打出来,一会我们具体谈一下。”傅先生抬手把徐厂长支开,邀请依依进办公室谈话。
“何太太,难得来我这里一叙,请坐。”傅先生一向有着儒雅而精致的气质和翩翩的风度。
秘书进来端茶倒水,奉上品质极佳的茉莉香片,一股清香在鼻尖萦绕。
依依开场一番致谢之后,表明来意:“我现在归期已近,虽然学习时间短,还比较粗浅,但是相信还是有能力开拓新厂业务。不知道傅先生对在颖城开新厂的计划有没有开始提上日程?”
傅先生表露出一丝讶然,“这件事情一直是由何大少全权负责的,我不太看这么细节的事情,不过何大少也很久没有跟我说过分厂的计划了,大概是因为他也太忙了,各个生意遍地开花,不过颖城是他老家的业务,他应该还是放在心上的,何老先生都这么郑重的派何太太过来学习,足以表明诚意,何大少总不至于暗中与父亲不合吧。”
“那当然不是,只是大少爷是在您的麾下,何老爷怕让大少爷独自做主显得他是徇私,还是要征请您的意思。”
“何太太,您太客气了,何大少这样的猛龙不可能在我麾下的。”他意味深长的一笑,“我们现在只是有些生意还在合作,而且他退掉了跟我太太外甥女的婚事,现在要另结良缘,我恭喜他还来不及。”
依依心中一刺,强笑道:“大少爷是年轻气盛,还需要请傅先生多多关照。”
“当然,大家都是颖城同乡,在上海滩这种势力复杂的地方需要互相关照。”傅先生云淡风轻的说。
“对了,刘副司令和太太昨日来上海了,我们在一起聊了很多颖城的事情,没想到他们跟何太太也很熟识,早知道我就邀何大少和何太太一同赴宴了。”
“刘副司令?”依依心惊,面上不露声色的问。
“刘清仁,刘部长,最近新升任十九师副司令了。”傅先生满眼笑意。
依依手中的茶杯歪了一下,立刻摆正,笑容盈盈:“原来是刘部长和夫人,我们确实认识,他们来我们何府拜访过。刘部长高升了,真是恭喜他和夫人了。没想到您跟刘副司令交情也很深呢。”
“都是颖城同乡自然有过许多业务往来。”
“颖城真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这次刘副部长来也是因为公务?”
“是啊,你也知道现在上海时局很乱,北京段祺瑞秘密派代表来调和张和孙的斗争,我们上海工商界人士最不希望看到在上海打仗了,希望这次刘司令和刘副司令的调停能成功。”
依依怔怔的消化这句话,过了一会才问:“刘司令也会来?”
“是的,这个消息只有很少的内部人士才知道,三方正式会面那天会来,现在他是段手下最有分量的人物,只有他出面才能代表段政府。”傅先生的目光一直盘旋在她的脸上。
“是哪一天?”依依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声线,一字一字慢慢念道。
“具体嘛,”傅先生微微一笑,“就这几天了。”
第83章
依依回来的时候何梓明刚刚到家,看到她进门明显长舒了一口气,过来握住她的手,温暖的手心把她的两手裹住。
“今天天气冷,怎么还跑出去了。”他望着她的眼中满满的忧虑,“去哪儿了?也没带司机。”
“去了厂里,跟徐厂长出去了一趟,所以没有让司机一起。”依依把外套脱了下来,不自然的撇开眼。
“现在局势太乱了,不要再去厂里了。”何梓明神情严肃。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也已经两个月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所以今天去道了个别。”
“那就好,明早我们去苏州,我已经推掉了所有的应酬了。”他给她倒上暖水袋,捂在她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依依紧紧抓着暖水袋低头不语。他看出了她的异常,捧起她的脸,“怎么了?”
她想到下午傅先生说的话和昨晚她无意看到他的信件的信息是相悖的,回来的路上她都在想这个问题,到底哪边的信息才是准确的,刘宗望到底是去了山海关备战还是来上海和谈。
“今天我去跟傅先生辞行了。”她说。
何梓明立刻警惕起来,“你单独见的他?”
“不是,就是徐厂长带我去的。”
“你不要跟他有接触,傅先生并不像表面这么翩翩君子。”他深沉的说。
“怎么说?”
“这三年我跟他打交道甚深,从一开始在他手下管理德国机器工厂,到后来推举我去做华商纱布交易所的理事,从表面看他是我的伯乐,我才一步步发的家,实际上他阴的很,是想利用我做白手套,他在上海滩有名有望多年了,暴露出来会影响名誉的事情他已经不会亲自插手,但是上海滩盘根错节的关系不是说停就停的,需要有人帮他漂亮的代持和解决问题。而我是颖城大家的少爷,有经验又有野心,不像那些穷苦出身的草莽,要不就太狠不好控制,要不就上不得台面,也不像那些留洋回来的公子哥养尊处优不谙经营,而且还跟他太太的外甥女定了婚,各方面都是个好帮衬。”
“所以那两年你帮他处理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
何梓明耸肩笑笑,“白手起家的故事很好听,可是哪有那么清清白白就能发家,只是通过他,有的关系我就纳为己用,比如青帮的张老板,警察署的司长探长,英租界法租界的领事,黑的白的,能用的上的关系越多,能赚的钱越快。”
“那你现在还在帮他做事吗?”依依蹙眉问道。
“一年前就没有了,只是厂里和其他的一些生意还有往来,起因是我发现他跟日本人关系甚密,他表面联合工商界声讨反对日货倾销,实际他暗中替日本人办事,日本倾销政策里捞到好处最多的人就是他,日本人是他当年发家最大的金主。”
“完全没有想到傅先生表面如此堂皇的民族企业家资本家,实际是卖国贼。”依依愤然,她的父亲就是因为被牵扯进日本二十一条而被构陷成卖国贼的骂名而惨死,她对于亲日卖国贼异常敏感。
“我之前也没想到,我虽然做些不那么光明正大的生意,但是也不至于替人卖国,发觉之后就渐渐与他分道扬镳,他本来打算让我做个十年八年的白手套,没想到我独立发家的这么快,所以现在很忌惮我,因为我知道他太多的事情。不过大家都是生意人,我与他并无实质的矛盾,没有侵犯到彼此的利益,都还是和气生财,就如他应该看出了我同你的关系,但是他也不会直接表露出来。”
依依想到几次见到傅先生,他的笑容和眼神,不由的后背生凉。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这些生意上的脏事,我知道你不想知道的太多,我也不想让你增加无谓的烦恼,你本来也不需要跟这些人打交道的。”何梓明轻抚她的乌发,“我只想每天让你开心。”
依依默然,她思忖着今天下午傅先生跟她说的那些话,要不要告诉何梓明。
“你为什么会主动去找他,你向来不爱增加麻烦的?”何梓明看出她的不对劲,疑惑的问。
“昨天你阿爸打电话来了。”她抬眸望向他,终于说出来,“他收购武汉工厂出了大麻烦,是你牵头的,现在又找不到你人,想问问傅先生关于代工厂的事情。”
“你就听他的话去找傅先生了?”何梓明的声音冷淡了下来。
依依摇摇头,“不是,只是确实已经快到归期了,我想顺便问一下好应付你阿爸。”
“这些生意上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他冷峻的面孔舒缓了下来,“你不用再接他的电话,我会应付的。”
依依从他的眼中看出了她心中的答案,一时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她黯然:“可是他毕竟还是你的父亲。”
“可是他也是你名义上的丈夫。”柔和的灯光下何梓明脸上的线条分明的近乎残酷,“他在身份上占有你三年了,还欺负了你。”
“不要因为我……我不想你这样……”
依依感到无力的痛苦。
“难道你还留恋他?他做了你三年丈夫,难道也有了感情?”他的手搭在她抚着暖水袋的手背上,没有用力,声音也很平和,可是她只觉得冷。
依依腰背挺直,嘴角微扯,许久没有再说话。
“我不该说这种话,对不起。”何梓明把僵硬的她揽入怀里,温柔缱眷的亲吻着她的鼻尖脸颊,“这三年多在人前我不得不叫你六妈,那种绝望和痛苦……”
依依痛苦而疲惫的阖上眼,“我不想管你的事情,我不能理解你们父子之间的感情,为什么彼此能如此的狠心和残忍的对待血亲,就像你不能理解我跟我父亲的感情,我为什么要不惜一切也要为他正名复仇,不可能放弃。”
“嗯,因为你从小有爱你的父母,有相信相爱的姐妹,所以后来被世界那么恶意的对待,你都还可以以善意对待其他人,而我,从始至终只有你。”他深邃的眼透出孤注一掷的狂热,“没有了你,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偏执和狂热让依依激荡又难过,她抬手抚着他的脑袋,在她面前他是如此的温顺和讨好,如同怕被抛弃的流浪狗,她心疼他的脆弱,又害怕他背后的残酷。她心里很乱,有很多她不愿意去深思的事情,就像手上的白玉戒指,出现了她不愿见到的豁口,她想藏在指缝中,好像只要不敲到这个豁口就还是块完整的美玉,就不会破碎一样。
她无法安慰他,也无法为他停留,只能抱着亏欠和纠结与他相拥在一起,温柔的轻抚他的脑袋。
也许是感觉到了她的混乱,他没有再逼她,转移了话题。
“你还有亲妹妹,你一直照顾她,保护她,能被你无条件的爱着,我很嫉妒她。”他在她耳边叹道,“你妹妹去美国留学的事情,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不过现在海上有瘟疫传播,怕船上危险,等过两三个月再出发吧。”
“嗯。”依依的下巴抵着他的肩头,之前她把妹妹安排到了广州上中学,来了上海之后何梓明问起,他说可以让她去美国读书,就交给他安排了。“以后可能要请你多多照顾她了。”
搂住她腰背的手臂明显一紧,箍得她喘不过气来,“为了你妹妹,你也要再多给我一点时间。”
“我会很谨慎的。”
“饿了吧,想吃什么?”他柔声问。
“不想出去吃了,就想我们俩安静的待在家里。”她闷声说。
“好,那我们不出去,我叫人送过来。”他亲亲她的发顶,“晚上我们收拾收拾行李,明天去苏州。”
“可是……”依依迟疑,可是她无法在这个时候再去讨论刘宗望来上海和谈的事情。
“没有可是,我们都没有单独旅行过,去换衣服吧。”他不舍的放开她。
依依心里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她不能错失刘宗望来上海的好机会,哪怕是错的消息。他们不可能有苏州之行了。但是她现在不忍心说,只是勉强笑笑,就拎着大衣上了二楼何梓明的套间。
二楼是一层通透的带有法式阳台的卧室,里面有一间书房和衣帽间,平日何梓明正常时间回家,依依都会在他这里过夜。依依走进衣帽间,把衣服挂了起来。她没有整理过他的衣物,女佣会日常打扫收拾,而且何梓明自己就是一个爱整齐,随拿随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