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看来,就连她的爸爸,江建文的付出都比她多。
“初月,你这话我不赞成。”叶镇长沉声道。
江初月看向叶镇长。
叶镇长起身,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渐渐绿荫一片的树梢,双手背在身后,“初月,你想去念书这个想法,我非常支持你,哪怕现在世道不好。”
“初月,你要明白,一个庞大的社会体系的形成,不是某一个人的功劳,而是所有人类共同努力的成果。只是大家分工不同,有的人的付出被人看见了,有的人的付出可能直至生命的尽头,也无人知晓,可是,你能说默默付出的人是没意义的吗?”
叶镇长的话浅显易懂,江初月不是听不懂,这大概就是......
“叶镇长,听了您这番话,我觉得,我更应该去念书了。”江初月眼睫微颤。
或许,重生会让你提前知晓许多还未发生的事情,让你少走一些弯路,可精神世界的匮乏,并不会因为重生而有所增进,更是一条没有捷径可走的路。
江初月眼眶晶莹,仰头看向叶镇长,“叶镇长,谢谢您,听了您的一席话,我更加明白了我是为了什么而去念书的了。”
不是为了去匹配谁,不是为了装点门面,而是丰富自己的精神世界,让自己有更开阔的眼界去看待世界,重走一遍曾经走过的路,会因为不同的眼界而发现更美好的风景。
来人世间一遭,最应该做的事,应该是取悦自己。
“初月,我希望有一天,站在你身侧的我是干净的,我更希望能够成为一颗羽翼丰满的大树,在你需要的时候,为你遮风挡雨。”
“初月,我知道你或许根本不需要我这么为你做,因为你会成为自己的大树,可是,这是我想要为你做的。”
“初月,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第70章
五月的天气说变就变, 像极了孩子的脸,上一秒还是艳阳高照,下一秒就是电闪雷鸣。
还好葛粉厂当初建设的时候做的大,下雨天也丝毫不影响生产。葛根放在外面的空场地也丝毫不担心被淋湿, 反正做之前也都是要清洗, 本来就是湿的。
在断断续续下了一周的雨后, 江建文实在忍不住, 要回村里去。
这是根本就拦不住的, 再加上也没人拦。
开春就动工的房子, 其实在4月的时候就已经建的差不多了,因为一家人都来镇上了, 建好了也就放在那里了。
再加上因为陈芳芳, 村长和村长媳妇也是没事就过去帮着照看一下,正是初春万物复苏的时节, 见着院子里有杂草冒头的架势,这两夫妻就立马给消灭了。
所以, 这都空置了一个来月了,院子里干净的跟有人住似的。
江初月心里清楚,他爸和他妈心里还是想回乡下的, 不是现在, 也是以后。对他们来说,落叶归根是刻在骨子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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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回村里的那天, 是近一段时间难得一见的好天气,天空瓦蓝瓦蓝的, 如碧玺一般, 时不时有不知名的鸟飞过,辽阔的天空让人看着就觉得心情好了起来。
一家人是走回去的, 因为下过雨还未完全干,小路上其实并不太好走,再小心,鞋子上也沾上了泥土。
“还好出门的时候没给初阳穿白鞋子,不然简直没眼看。”
张雪芬看着这会儿被江建文给拦腰抱着往前走的江初阳的鞋子跟江初月说。
前面有一段路不好走,江初阳个子小,腿也短,开始的时候江建文要抱他,他还不愿意,学着大人的样子,想大步跨过去,发现腿短,根本跨不过去,又无师自通的加上了跳的动作。
好了,一下子给踩进了泥里,还好昨天虽然没太阳,但也没下雨,泥巴路已经被吹的半干了,可即便这样,江初阳军绿色的布鞋上还是沾上了泥巴,不仅如此,浅色的裤脚上也给溅上了星星点点的泥点子。
这下,江建文再要抱他的时候,他一下子老实了,不说话,噘着嘴张开胳膊让江建文给拦腰抱着走。
走到好走的路上的时候,再给放下来,让他自己走,只有不太好走,他又跨不过去的地方,才给拦腰抱着走。
江初月顺着张雪芬的视线看过去的时候,江初阳正好扭着脖子往回看。
对上江初月的视线,还咧嘴笑了笑。
两颗小虎牙露出来,嘴角处若隐若现的梨涡,生生让个小男孩看着比女孩还甜。
江初月也不知道脑子里想了什么,“哎,妈,你说我弟弟咋就不是个妹妹呢,他要是个妹妹该多好啊。”
本来江建文走的就不快,离着江初月和张雪芬不过两三步的距离,这会儿天气还早,小路上又没人,所以,她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全都听了个分明。
江建文和张雪芬听完,简直哭笑不得。
江建文还好,只回头嗔怪的冲江初月笑了笑。
张雪芬哭笑不得的轻敲了江初月的脑袋,瞎说什么呐。
只有江初阳,嘴角刚刚咧开的笑意瞬间凝住了,黑溜溜的眼睛盯着江初月看,眨巴眨巴的,良久,才小声开口:“姐姐,阳阳好。”
声音听着可怜极了。
一家子除了江初阳,都笑弯了腰。路边的杨柳树似是感受到他们一家的欢乐,也随着清风摇了摇腰肢,柔软翠绿的枝条落在水面上,带起浅浅的涟漪。
初夏的清风带着春末的清爽,拂过他们一家人的脸庞,一切都才刚刚开始,未来的日子总会像这样天气一样。
不论经历过怎样的狂风骤雨,我们迎来的总会是晴朗的艳阳高照,清风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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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一时半会儿的不会回来住,江建文也没急着打家具什么的,只是厨房的灶台还是要做的。
这段时间在城里,他也见识了城里的抽水卫生间,心里就惦记上了。
人就是这样,见识过好东西后,只要有能力,就总想更替。
他在自己家屋子前后看了几圈,决定了,抽水的卫生间得安排上。毕竟,和原来的卫生间比起来,别的不说,看起来就干净许多。
江建文在琢磨自己家的新房子要如何规划,江初月和张雪芬带着江初阳上了山。
这会儿山里的野菜一茬一茬的往外冒,在城里,他们一家人都在葛粉厂的员工宿舍里住着,平时都吃食堂,但是因着有江初阳,张雪芬还是用砖给做了个简易的灶台,平时给江初阳做点骨头汤什么的补补身子。
开始的时候,是因为刚去葛粉厂,一切都没走上正轨,江初月几乎没时间下厨。
这会儿看着漫山的野草,前世做了半辈子的江初月心里顿时痒痒起来了。
想她当年的一手好厨艺,这一段时间竟然都没下过厨,简直是浪费啊浪费。
张雪芬已经挖了小半篮子江初月见过或没见过的野菜了,这会儿正在挖野生菌子。
湿润的松针下隐藏了许许多多认识或不认识的菌子。
说实话,江初月其实对菌子不太认识,尤其是颜色艳丽的。
她只记得上网的时候看到很多春天云南人吃菌子中毒的新闻,那些消息往往都带着啼笑皆非感。
什么小人打架之类的,听来不由让人生出好奇来。
可尝试却是不敢的。
这会儿她看着张雪芬正在挖菌子,模样倒是中规中矩的样子,颜色也不过分妖娆,算是比较大众的吧。
江初阳见张雪芬在挖菌子,他也跟着挖,只不过,他是见着颜色好看的就要用小铲子扒拉一下的,上手倒是没怎么上手的。
张雪芬交代过他,这些菌子都是有毒的,用手碰了就中毒了,可千万碰不得。
江初阳听进去了,少年嘛,总有好奇心,你既然说有毒不让上手,那我就用小铲子扒拉扒拉,聊胜于无嘛。
江初月在山里发现了不少可以染色的植物,筐子里摘了不少,回来的时候,就见到张雪芬的篮子里装满了,半篮子野菜,半篮子的菌子。
“咱们也算是大丰收了。”
张雪芬起身,揉了揉腰,看一眼江初月的框子,“你这是打算回去染什么呀?”
江初月把张雪芬的篮子给装进自己的筐里,扶着她拽着江初阳,一边走一边说:“家里不是还有些糯米嘛,我看到这些,就想着给糯米染个色,做个五彩糯米饭吃。”
糯米也是精贵的,平常人家也就秋后收了谷子也能换一点糯米吃吃,这要是听到江初月这话,大抵得指着她的鼻子说一句话“糟蹋粮食”。
换以前,张雪芬也会心疼舍不得。可家里这一年时间经历的事情,已经让张雪芬看开许多。
现在于她而言,再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健健康康、孩子开开心心的强了。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的馋了。”张雪芬笑道,“我就记得小时候,家里大人会摘这些回去给布染颜色,这给糯米上色,倒是没见过。”
“那等我回家给您做了,您尝尝。”
“像彩虹一样的颜色吗?”一旁的江初阳晃着手里的小铲子问。
江初月“嗯”了一声,“大概是没有彩虹的颜色那么鲜亮了,但也有好几种颜色。”
“是蒸出来的米饭有颜色吗?”江初阳瞪圆了眼睛,“红的?蓝的?黄的?紫的?”
江初月和张雪芬听的失笑。
“这些颜色是学校的老师教你的吗?”江初月问。
江初阳已经在红星小学的学前班里上了半个月的课了,人也明显活泼了许多,话比以前多了,问的问题也多了。
时不时的,还会提前......沈如归来。
想到沈如归,江初月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会儿的沈如归时已经回学校了吗?真正的开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吗?
上次见了一面,沈如归说对不起,他回来晚了。可随即,他就告诉江初月他要回城里了,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让她等他。
江初月没有答应,但也没拒绝。
沈如归也没有要一个回答,最后也只是说,“初月,生活有许多的无可奈何,我知道在我没办法给你一个确切的未来的时候,不应该说出让你等我这样的话。可,请允许我请求你原谅我的自私。你这么好,咱们这一别,再见大概也需要两三年,我心里害怕。”
江初月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一直到沈如归转身离开,她仍然一言不发,站在路口,直至夜幕彻底侵袭城镇,沈如归的身影早在街道消失。
她轻轻动了动唇,说了什么,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一家人空手回的村里,回镇上的时候,倒是满载而归。
一回到宿舍楼,江初月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摘的紫蓝草、风香树的叶子、密蒙花还有高粱穗子都拿出来放在阳台上晾着。
晾好之后,她把陈爱国给的老母鸡放进砂锅里,倒了满满一砂锅的水,开始煲汤。
这鸡是陈爱国杀好了褪了鸡毛剖了内脏的,他说这鸡是还他们的,他们去镇上时,家里的几只鸡都是给陈爱国他们了的。
他这话一说,江建文倒是没拒绝。确实,他们去镇上时,家里一些带不走的活物,还有后面院子里种的青菜都是给村长家了的。
鸡汤炖上了,江初月看看时间还早,便把在外面玩的江初阳叫了回来,让他看会儿书,认认字。
她也在一旁复习功课。
自她说了要重回学校念书,叶雨就找了好些书过来送给她,说是还需要什么书,尽管跟她说。
江初月一直很感谢叶雨,她觉得,重来一世,她人生的拐点,除了自己想要改变的想法,另一部分便是来自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