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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一定要与你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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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洛并没有急着与安然通话,而是让m1调出了纳靳城的地图,在细心观察了卡士拉医院附近的设施与布局之后,他循着之前收到的信号,试着向远在他方的歧云基地发出了通话的请求。
    当耳边成功地响起陆威扬的声音后,他顾不得为之前单方面切断通讯的行为道歉,抢在对方开启无关话题之前说,“陆司令,我很难解释现在的情况,不过我们已经知道上官俊流的具体位置,是在纳靳城内的卡士拉医院,我们现在正在赶往那里的路上,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是请你先听听我的计划好吗?”
    陆威扬想说的话就这么全被堵了回去,原本怒火就没熄,连气都还没喘回一口,对方就又自作主张地扔过来了麻烦,他有预感自己从无瑕疵的处事方式即将因为这孩子而前功尽弃。即便如此,陆威扬看了一眼还站在不远处的总指挥官,微微背过身去,带着豁出去的想法默许齐洛继续说下去。
    “卡士拉医院以北有一条城市主干道,我尽量找机会在那里迫降,到时候会给你消息,请你派一队战斗机过来掩护,这样多少能引开敌军注意。十分钟后让一架夜猫直升机在相反的地方,也就是南边的大教堂废墟旁来找我,我会点燃那里的枯草原做降落信号,如果再过十分钟后还见不到信号,就让所有人自行撤退。”齐洛说着停顿了一下,把他最不忍心的部分和盘托出,“最后……不管我能不能回去,请你下令炸毁停在公路上的m1。”
    “你要牺牲掉米迦勒?”陆威扬一听,连计划内容的可行性也顾不得多想,忍无可忍地质问到。
    “这个是唯一的办法了,就算我找到了俊流,也不可能回头乘m1离开,只能从相反的方向走。若我没能逃出来……那就更不能让她落到敌军的手上。”
    交往的时间短得可怜,还没有等到足够的默契和强大,甚至没有赢来应该属于她的胜利荣耀,就需要面临牺牲。齐洛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对将m1亲手交给他的陆教官的器重更感到非常惭愧。但他更清楚的是,他愿意紧紧握住这种选择带来的希望。
    “相信我,我保证会把俊流平安带回来,一定会回来接受您的处置!”他笃定地对着那头的寂静重复着,“相信我!”
    “齐少尉,”陆威扬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不让自己去想这个年轻人将要去做一件多么胆大妄为的事,也尽量控制自己用经验和常识训他个狗血淋头。他知道没用了,不要说作为老师的威信没用,这个青年的心志平稳得不受死亡的染指。要知道那不是捉迷藏的儿童乐园,是侵略军大本营,即使受过专业训练的特种部队也会心里发毛!
    “在你显示屏左下角有一个小的红色三角型标志,你让m1启动它,它会变成蓝色。这是可以将机体在执行任务时的实时数据穿送回指挥部监控系统的程序,连接上之后我可以在这边电脑上看到你们每个人的状态。我会让安然他们也打开,口头交流太慢了,这样的话我们配合得会更紧密。”
    齐洛明白已经勿需多言,他一边照着指示操作,一边会心地弯起了嘴角,“谢谢你,陆教官。”
    “米迦勒还有很多新东西你们没时间学到,这次任务完成之后,都给我滚回来从头学起!”
    建立起有效的连接后,陆威扬让坐在身边的操作者将数据投影在前方的屏幕上,很快,米迦勒的机师们此刻的状态便在千里之外的总指挥部里一目了然。
    可这个时候,实在没有心情赞赏新技术的便利。陆威扬的脸上的愁云似乎又聚集起来,尽管他比任何人都看好岚啸成员的资质,但这些雏鹰未等羽翼丰满就太早出笼,极易成为无谓的牺牲品。
    同步率直接关系到他们能将米迦勒的潜力发挥到什么程度,否则再优秀的飞行员也是空有一身本领。想到这里他就无法放松抽紧的心,三个人中间安然的同步率最高,也只有70%上下,而齐洛的还相当不稳定,偶尔甚至会降到60%,那意味着刚刚达到应战的最低要求。
    战斗机在降落的时候就像个爬行在草地上的婴儿,周身破绽,不堪一击,何况要在敌方领地上迫降,这漫长的数分钟简直就是把这个婴儿凑到豺狼的牙口旁,如何还能奢望这野兽视而不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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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迦勒急速下降的风压刚冲破最低一层云雾的封锁,机身还缠绕着被撕碎的气流,纳靳城错综复杂的构造便展现在广袤大地的画卷上。若以神明的目光从更高的穹顶俯视,此刻陆续从云层里探出头来的五架战斗机,像在平寂黑湖上划起疏朗而纤长水迹的浮鸟,忽然流畅地从并行转了角度,互相追戏的波动,细碎明灭的微光,无非一首悠然和煦的冬夜插曲。事实上枪炮争鸣和心跳声一齐吵杂,那浪漫的碎光等同夺命利器,对于凡人之身的飞行员来说,这是一场搭上各自性命的较量。
    彦凉娴熟地翻了几个大跟头,尾迹在深色的立体画布上勾勒起狂放的烟环,甩掉了m1步步紧逼的追尾。正当他依然带着不足为惧的心态调正机身的时候,赫然被另一架米迦勒阻住视线,子弹骤急如夏日夹杂冰雹的一场豪雨,舱外的火花甚至让这个男人都感到一瞬间的失措。整个过程干脆果断,竟让他有种想称赞对方的冲动。
    “看来你也想通了啊,凌驹。”
    没有回答的声音传来,他的攻击较之上次的节制,尤显凌厉异常,这一记挨打也让彦凉收敛几分,毕竟他所知道的那个孩子看上去弱小,学习能力却快得惊人,短短几个回合就将攻防组织做得有模有样。
    习惯了机身起落时的超失重感后,凌驹已经不会因为双脚没有踩牢地面的感觉而惶恐了,可他的心此时却又像悬在胸腔外的空气里,无所依凭。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被锁定在目标里的零号机,那双搏击在飓风中太过骄傲强壮的翅膀,竟然也像脆弱的风筝,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在手里。
    “回到……我身边。”他的脑海里重复着这样的诉求,有时间就此停住的错觉。
    有了伙伴的积极配合,齐洛得以分心从近在眼前的繁密建筑物中寻找卡士拉医院的确切下落,那里不是军事目标之一,并没有被事先记录详细的坐标,而米迦勒保存的地图来源于殖民地之前的版本,加上侦察机拍得的照片,存在大量空白和误差。定位系统还在仓促地拼对着实际地理与地图之间的吻合处,试图为主人提供一整套的贴心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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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起机师们自顾不暇的缠斗,此时战斗机的咆哮已经响彻整个城市的上空,空袭警报拉响许久之后,却迟迟不见第一波轰炸在街头巷尾点燃冲天火焰。这些盘旋的猛禽们,似乎不对下面的食籽抱丝毫兴趣。
    远在边郊的卡士拉医院也被这拖长的鸣叫吵醒。楼道里灯火通明,没有人比这些刚刚受过毁灭性轰炸的军人更敏感的了,不安的情绪被放大后,开始充斥着每个房间。
    俊流突然从轮椅上站起来,盖在膝盖上的毛毯顿时滑落在潮湿的草地上,风拂过池塘的水面夹杂着的遥远信号,仿佛突然刺激到了他的某种直觉。
    “你去哪里?”爱米措手不及地放下手里用来挖土的勺子,看他拖着受伤的右腿,踉跄地跑出被长青藤包围的花园,因为难以保持平衡而在一棵大树旁停下。
    他抬起头,从光秃秃的枝干间望向被分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这个时候,被空气稀释过了的引擎声急速逼近,像被这浓稠的夜色又给析回原形,很快初具规模。他在下一秒便如愿看到空中划过的飞机影迹,遥远得像间隔一整片冻结的海洋,可又近得能够咫尺相望。
    俊流顾不得跟在身后的女孩,跑到了更远的空地上,战斗机的轨迹接二连三地越过他的头顶,像磁极般吸引着他的身体,他摇晃着追出几步,一股冲动从心底迸发到嘴边。
    “别走……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啊!”他在那不大的空地里徘徊,忍不住挥动手臂,大喊出声。
    “危险!”爱米急忙跑过去将他拉到树下,想起之前在爱丽舍遭遇的攻击,她的心便提到了嗓子眼,“就算是盟军的飞机,也不能指望他们认识你,又不会伤害你!何况,在那么高的空中是不可能看到地面上的人的!”
    “不,我知道是他,”俊流依旧仰望着在流动的黑暗云层中忽隐忽现的机体,明明那就在目光可及之处,却恨不能也有一双翅膀尾随,“是小洛,他是来找我的……”
    爱米慢慢松开手,沉默地注视着少年心无旁骛的侧脸,胸口涌起从没有过的落寞,迎面而来的阵阵微风,也像一片片的刀刃划来,把心割出无数细小的伤痕。
    齐洛的名字,虽然早已听过,可毕竟是个从未谋面之人,她却无法控制地为这个不属于自己的瞬间而心生嫉妒。爱米说不出口,他甚至希望俊流从此众叛亲离,只对面前这个唯一友好的女孩露出罕有的微笑。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明白原本单纯的感情,怎么会生出这么多让人羞愧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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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在同一时间,m1终于将目光锁定在了这几栋灰白色的建筑上,在复杂多变的空中机动位置,而地面的一切又被黑暗揉成一团的情况下,即使米迦勒的夜视系统已经将战场高度透明化,仍然费了不少工夫。
    齐洛没有操之过急,先将注意力集中到和另一架米迦勒的配合上,与凌驹的火力形成密集的夹角,逼退零号机的进犯。有了背水一战的心理准备后,他将同步率稳定得比任何一次都好。
    mzero被两架敌机远远牵制着,与技术过硬的安然一对一让迈耶感到从未有过的棘手。出色的武器系统没有起到关键作用,对战的步调始终被对方控制。比起切磋过数回的mzero,安然身上完全不同的战斗风格能透过米迦勒感知到,他低调严谨,没有彦凉的多余狂放,却是精准无比的高效。这些不可小觑的后辈,让迈耶不禁为悖都现今的空军力量捏一把汗。
    卡士拉北面的公路已经像一条蜿蜒的河流出现在视线中,齐洛准备抓住任何一个回合的间隙降低机体的位置,向预定的迫降地点靠拢。舷舱外零号机如同挥之不去的幽灵,死死拖曳住他的步伐,彦凉的声音开始匀速传来。
    “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他眯起眼睛,像个乐于将猎物玩弄一番的掠食者,“9号城际公路确实能当跑道用用,可是迫降也未免太过嚣张,你该不会以为我会视而不见吧?”
    “另外,那队盟军的战斗机似乎在边境外逗留很长时间了,刚刚黑罗克的空军基地也通知我,若你执意需要更多的战斗机加入我们的争斗,我的上司也不会吝啬派两队雪风来迎战……”
    “你说过我可以用一切办法。”
    “仅仅靠你自己,就什么都做不到吗,小洛?”
    “我一个人来到贺泽,加入岚啸和这场战争,”齐洛豪不示弱地反问,“而你呢?彦凉,没有上官家,你能是现在的你吗?”
    “你懂什么?”似乎是突然被触怒,彦凉的口气变了节奏,“别给我绕圈子,有胆降下去试试,我保证你会在驾驶舱里被煮熟!”
    通话这便断了,齐洛急忙避开对方发泄似的一阵扫射。没有足够的援机进行有组织的掩护,迫降是无论如何无法实施的,可彦凉的警告却不可当作戏言,若照计划要求陆威扬的支援,那无疑意味着正式挑起更大规模的混战。
    “凌驹,能听到吗?”他开始试着接通另一架友机的电波,无论是不是必须挺而走险,唯一没有疑问的是时间在流逝,机会将在犹豫之中越来越渺茫。
    “说。”回答得很精简,白热化的战斗让人无法分心。
    “卡士拉医院的坐标是42°56’33’’n105°72’12’’e,你应该能看见三点方向那几栋白色建筑。舱内有备用伞包,我打算直接在那里跳伞。”
    “什么?你要在飞行状态下离开米迦勒?”
    “我会设定好程序,我离开后她会朝前一直飞,十分钟后开始下降,应该会到达郊外的无人山区后坠毁。”齐洛平静地说完,将话锋转到更要紧的问题上,“不过,我在意的是,打开降落伞需要一定的高度,这样的话我在空中停留的时间很长,会变成一个活靶子,直接暴露在彦凉的攻击之下。”
    “凌驹,在那几分钟内能否请你尽全力牵制住他?也许有点强人所难,可没有你的掩护我做不到。”
    他没有时间将话说得再委婉,为了全力把握只此一次的机会。
    “行啊,我答应你。”凌驹沉默片刻,用一贯的态度回答,“反正你被打死后也怨不到我头上。”
    一小时已经过半,双方的对弈陷入僵持。只要不犯低级错误,谁也找不到机会一举拿下压倒性的胜利。如果这次不给这几个小子致命教训的话,彦凉知道这种鲁莽的骚扰还会重演,可是在下狠手之前,能重温一下这种刺激的对战也很惬意,毕竟岚啸这样好的对手不是常有的。
    “看来再过些时日,就算一对一我也不能掉以轻心了。还真有些怀念过去苯手苯脚的你。”
    他的揶揄在凌驹听来竟然有几分伤感。他从没有怀疑过彦凉深藏的善意,就算那是如同扔给一条落魄的狗的同情,他也会满心欢喜地拣起来。
    加入岚啸之前的磨练简直是不堪回首的,经过一段非人的努力,凌驹才得以和对方共事,却在进入岚啸的第一学期,因为自主排除机体故障的考核成绩太差,他被罚留在修理舱里,与一架半拆卸状态的针叶呆在一起。他需要用一晚上的时间,独自将这架隐藏着众多毛病的机体恢复原样。地上放着晦涩的修理指南,满身大汗的他倒腾了大半夜,发动机却像块废铁般哼也不哼。
    又是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彦凉出现在他面前,仔细查看了飞机被摆布得一团糟的内脏,什么都没说便挽起袖子,利落地翻动着杂乱的工具箱,很快帮他纠正了关键的错误。
    在不经意转过头的刹那,凌驹看到那张被染上油污的脸上,目光炯炯的眼睛。他不自觉地贴上去,垫起脚吻住他的嘴角。彦凉毫无反应,面容仍是月光般苍冷,像之前的每一次。他从来不敢更进一步去融化那硬壳,可是这次他有了真正勾引他的意识,手主动向他的跨下滑去。
    下一秒却已经被猛地推开,摔倒在地上。
    “我……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凌驹心头一阵慌乱,大声说着,看着对方不耐烦地将手里的扳手丢到箱子里,抓起外套便开始穿。
    “我让你去死,”彦凉不知哪里来的火气,头也不回地走掉,“什么都做不好的蠢货,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当mzero沉浸在激烈的你来我往中,齐洛的m1退到他视界的死角,已经趁其不备偏离了方向,机体向斜下方猛地滑落后,流水般畅快地端正机头的同时,发动机怒啸一声,如离弦利箭直奔目标。
    “彦凉,你输了。”凌驹的心情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他十分满足地弯起嘴角,提醒还未回过神来的男人,“他会在卡士拉上空跳伞。”
    彦凉一怔,这才发觉另一架米迦勒已经不在他的周围,仅仅一两秒的疏忽,齐洛便已经离开很远。顾不得多想,mzero顿时调了个方向,丢下还在交手过程中的凌驹,往m1的位置窜了过去。
    “你休想!”他握紧拳头,晃动在眼前的瞄准光圈试图将高速移动着的m1锁定,两枚棘尾导弹已经在等待着最合适的攻击距离到来。
    齐洛舱内的传感器立刻发出频闪,在得知自己已被尾随后,这种紧张感反而让他有种微妙的兴奋,卡士拉医院已在正下方。
    “我先走一步了,兄弟。”
    他将手放在操作台上的弹射按钮上,在弹射的一瞬间,m1也将断绝他们之间的联系,切换成既定的自动驾驶模式。
    就在他闭上眼睛,指尖将要用力的时候,一声巨响让一切嘎然而止。
    被击中了?!齐洛的第一反应是他大大小看了彦凉的超音速导弹的厉害,可是睁开眼,他还完好无损地坐在驾驶舱里,并没有在一瞬间被烧成灰烬。当他立刻发觉地面扬起的滚滚浓烟后,一股巨大的恐慌袭上心头。
    是一颗红外制导的穿甲弹,从卡士拉医院的主楼房顶贯穿了数层钢筋混凝土楼板,一直打穿到地下室,并在最底部一层爆炸,巨大的冲击力将整栋建筑掀成两半,一部分应声坍塌,另一半七歪八倒地燃起熊熊烈火。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来看,这种瞄准建筑物最薄弱地带的打击之精确,简直是一次彻底完美的摧毁。
    “怎么回事?!卡士拉中弹了!”齐洛的脑中一片混乱,慌忙盘旋在被攻击的建筑物上空,焦黑的烟雾升腾上来,使地面的惨状看不分明,他大吼着质问对方,“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俊流不是在那里吗?!”
    “不是我……”
    彦凉同样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半晌搞不清状况,他的导弹现在还静静地挂在机翼下分毫未动。而已经被击中的建筑物,正是刚刚被爱丽舍庄园撤来的伤员填了个满满当当的住院部,若说在上次遭到的空袭还有逃跑余裕的话,这一次便像被关在笼子里生生吃了记闷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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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大的气浪如同拍过来的墙壁一般将促不及防的两人撞倒在地,因为距离被击中的建筑物较近,被冲上空中的碎块和大量尘屑不停地落在他们的四周,爱米顾不得呛得人眼睛模糊的灰烟,紧紧护着俊流的头部,慌忙地想要拉他一起站起来。
    “是空袭……我们得离开这里!”她回头看着数秒钟内已经面目全非的住院楼,顿时怕得全身发冷,若不是之前一念之差,迁就对方深夜到园子里活动的提议,今天的见面恐怕真的就成为此生最后了。
    “爱米,”俊流挣脱少女的怀抱,扶着一旁的篱笆站起来,将她推离自己,脸上带着与处境不符的平和,“你快走吧,我想是时候说再见了。”
    “我们可以一起走,车就停在不远的地方,”他淡然的态度让她胸口涌上无可明状的焦虑,爱米的口气有些走调,“我会和父亲解释的,我们一起走吧,俊流,我绝不能在这里抛下你!明天和我一起去拉贝格尔,你迟早会去那里的不是吗?”
    “错了,只有贺泽才是我应该去的地方,”俊流坦然地说着,嘴角甚至浮现一丝笑意,“他会来这里找我,所以我必须在这里等,不会再错过了。”
    “他们投了炸弹!如果是来救你,怎么可能投弹?况且医院是明令禁止被当作军事目标的,正常的空袭也不会发生在这里!”爱米的情绪夹杂着对敌军出格行为的愤怒,以及对眼前少年忠贞意志的无奈,不由地轻微失控起来,“你的朋友明明是来杀你,他也许早就接受了要你死去的命令,醒醒吧,俊流,贺泽早已经不要你了!你还可以相信什么?这种期待不是太傻了吗?!”
    一番从未有过的责问显然让他怔住了,少年黑色的眼睛有察觉不到的悲凉涌过,无声却又浩瀚。爱米的论断纵然残酷,却找不出荒谬之处,狠狠撞击着他最应该坚守,却又已经快被怀疑和不安吞噬的部分。
    想要用倔强的回答弥补心中的缺口,俊流最终只是默然地垂下眼帘,嘴角带上一切了无的释然。
    “如果……如果小洛真的接受了这种事实,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就随他们所愿,让上官俊流今天晚上从这里消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