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云轩中, 凌寻坐在榻上翻看着书籍, 手边的矮桌上放着一碟子点心, 是秦薇薇送的,桃粉色的水晶梅花糕, 晶莹剔透,煞是可爱。
    他看会书,便把视线投到那碟点心上,略有所思。
    如此几回后, 一旁伺候的万烜忍不住说道:“王爷,你若嫌弃这点心,属下帮你拿出去丢掉吧。”
    “多事。”凌寻瞟他一眼,眼神又在那点心上停留片刻。
    他始终想不透秦薇薇目的何在, 她倒是不曾问他朝政之事,不过是问他一些大金的风俗人情,再说一些大祁与大金的不同之处。
    他们一边下棋,一边喝酒,一边聊天,交谈甚欢,连天色渐黑都没有发现。她酒量不错,棋艺也好, 虽未赢他, 却与他平了一局, 这已经是很稀罕的了, 而她不过是一介女流。
    万烜看他沉思的模样, 笑了:“王爷,你若是对那皇后有意思,待我们攻破大宴都城,将她抢了便是。”耿直爽快的语调,透着认真。
    “不知所谓。”凌寻将手中的书扔到桌上,从碟子里拿出一枚点心,放到眼前,看着。这点心水灵滑爽,倒是像极了她的香腮雪肤。
    他一口吃下,细细品尝,其味甜而不腻,糯香十足,不愧是宫廷御点。
    *
    为什么要和凌寻私下见面?
    秦薇薇看着面前的男人,脑子里突然觉得昏昏沉沉的,许是酒喝得多了。
    她的酒量不算差,或许是因为见了他,头疼?
    “皇上,臣妾冷。”脱了外衫,她原本温热的手很快变得冰冷。她皱了皱眉,低声说道。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是刻意回避?
    赵明劼心中不悦,但看到她一脸不适的样子,硬不下心苛责她,冷声道:“去找一件衣服穿上。”
    “是。”秦薇薇起身,到衣柜找了件淡粉色的外衣穿上,方才觉得暖和些。
    可她刚刚坐下,却听到他说了句:
    “换一件。”
    秦薇薇微愣,莫名看向他,见他神情冷淡,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她低头,声音极低地应了声:“嗯。”
    她再次起身,走向衣柜,转身时,脸上有了冷意。她知道他恼了,而她不过是想先把衣服穿上罢了。
    她知道,他是皇帝,他的话是不容拒绝、不容质疑的,哪怕她是他的妻子。她如今违逆他的话,他还能稍加容忍,可若时日长了,他还会顾及夫妻情分,容忍她吗?
    就像她的父皇和母妃,母妃性子骄傲刚烈,在父皇面前也从不知收敛,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初时,父皇看腻了后宫那些乖巧柔顺、唯命是从的妃子,母妃的与众不同令他觉得眼前一亮,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母妃都备受宠爱。
    只是,男人的心啊,从来都是善变的,何况是后宫三千的皇帝呢?父皇终究还是厌弃了母妃,在一次两人的针锋相对中,母妃被打入冷宫。
    也许父皇曾经后悔,有两次想要把母妃接回,可是母妃的心已经死了,她宁愿留在冷宫,死在冷宫,也不愿回到那个令她心伤的地方。
    而后宫的女人何其多,很快父皇就彻底把母妃抛在了脑后。
    她换了件湖蓝色的外衫,转身走到赵明劼的面前,脸上挂起温婉的笑容,问他:“皇上,这件可好?”
    赵明劼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见她款款走来,在他面前站定,他沉吟半晌,沉声道:“再换。”他今日穿的是黑色,他希望她能选一件黑色的外衫。
    呵。秦薇薇笑容依然,微微偏了下头,问他:“皇上希望臣妾穿哪件?”
    “你换便是。”
    “臣妾不觉得冷了。”秦薇薇兀自脱下外衫,放回衣柜,坐了回去,不再看他,也不再管他,自己舀了一碗汤,一口一口喝了起来。
    放肆!赵明劼目光陡的变冷,他正欲开口,却被她抢了先。
    “峻王的棋艺不错。”
    他心里一堵,她什么意思?说他的棋艺不如凌寻?
    “臣妾和他下了四局,只堪堪平了一局,看来臣妾的棋艺还是不行的。”秦薇薇一边吃着,一边说着,全然不顾他吃不吃,心里怎么想。她觉得冷极了,若不多吃些热的,怕自己捱不过去。
    “你只是和他下了棋?”赵明劼看她自顾自吃着,脸色不佳,气不畅,他到现在还没动一口,她倒是吃得欢快!
    秦薇薇顿了顿,似乎在思考,直到赵明劼耐心将尽,她才缓缓说道:“臣妾还问了峻王大金的风俗人情,有哪些好吃的好玩的,听说梁都的山水最好看,四季如春,花香满城,可惜不管大祁还是大宴,都没有那样的地方呢,皇上说是不是?”她抬头看向他,美目生辉,笑靥如春,启唇轻道,“皇上,把大金纳入大宴的版图,可好?”
    “秦薇薇,你疯了吗!”赵明劼震惊不已,怒道,“你可在凌寻面前表露过这个意思?”
    “臣妾若是说有,皇上就不会让峻王活着离开大宴,对吗?”
    “国家大事,不容你胡闹!”
    “皇上不要急,臣妾不曾在峻王面前说过任何有损两国关系的话,也不曾讨论过政事。”秦薇薇撑着头,搅着碗里的米饭,懒懒说道,“臣妾虽然愚钝,却不呆傻,臣妾深知,若要活得长久,便要恪守本分,谨言慎行,凡事都听皇上的。皇上,你说是不是?”
    她话说得恭敬,可赵明劼全然没从里面听出恭敬的意味来,他只觉得她句句粉刺,字字都是针对他。明明是她不该私下见凌寻,他只是问了几句,怎么好像反倒成了他的错了!
    他烦躁地看着她,可她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他,就好像他根本不存在,而她是在跟空气说话!
    秦薇薇,为什么我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忍受你对我的不敬?
    看她伸出筷子夹菜,他恼得拿过筷子,先她一步夹走了她想夹的菜,一口吃掉。
    秦薇薇手中的银箸停在半空,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却得到他一个冷漠的瞪视,她的筷子继续往下,看准了一块鸡蛋就要去夹,可又被他抢了先。
    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赵明劼,你要不要这么幼稚?
    她缩回筷子,默默吃着碗里的米饭,不再去夹菜,省得给他跟她抢的机会。
    菜,你自己吃吧。
    两人没再说话,沉默着吃完了饭。屋内摆放的纯铜莲花炉,里面檀香袅袅,浓郁扑鼻,此刻秦薇薇闻着,更觉头昏。
    她食不知味地吃完饭,刚放下筷子就忍不住双手捂鼻“阿嚏”一声,引得赵明劼抬头看她。
    “怎么了?”看她脸色怏怏,他皱眉问道。
    “没事。”秦薇薇拿出帕子擦了擦,站了起来,神情如常,“臣妾去床上躺一会就好。”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赵明劼终是不放心,跟了过去,看她坐到床上,拉过被子,拉了两下没拉好,他忍不住伸手帮了她一把,无意间碰到她的手,冰凉的触感吓了他一跳。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秦薇薇颇觉无奈地笑了笑,转头看他,眨了眨眼,一脸无辜:“皇上,你猜。”
    是谁要她脱衣服的?是谁不让她好好穿衣服的?
    赵明劼气结:“你不是说不觉得冷了?”他若知道她冷成这样,怎么可能由她冻着!他又气又怒,在她身旁坐下,拉过被子裹住她,让她靠在他的怀里,口气不善地问道,“还有哪里不舒服?我让人传太医给你看下。”
    “哪都不舒服。”秦薇薇闭上眼,嗓音淡淡,“皇上让马太医为臣妾诊治吧,臣妾习惯了他诊治。”
    “好。”赵明劼将荣安唤了进来,让他派人去喊马太医,又让箐儿和莨儿多准备些热水,他亲自喂她喝了一些。
    “皇上,奴婢们来伺候娘娘吧。”在一旁干站着的箐儿有点无所适从,她们怎么能让皇上亲自动手呢?其实,娘娘下午就有些不舒服,没想到只吃了一顿晚膳就这样了,真让人担心啊。
    早知道就该拦着娘娘,不让她去找峻王的,肯定是路上冻着了。
    “不用。”赵明劼将水碗递给她,又从莨儿手中拿过干净的帕子,帮秦薇薇擦了擦嘴上残留的水渍。
    马太医很快赶了过来,极其用心地为秦薇薇诊治了一番,说是感染了风寒,后续还会浑身酸疼、发热,要将热毒排出才能痊愈,这几日要照顾好,特别是今天晚上。
    他开了药方,给了莨儿,莨儿赶紧去抓药,煎药了。
    用过药后,赵明劼遣走所有人,陪着她一同躺在床上,抱着她,温暖她。
    秦薇薇故意将冰冷的手脚伸向他,挑开他的里衣,触碰他的肌肤。
    冰凉的手脚贴向他温热的肌肤,他倒吸一口冷气,感觉到彻骨的寒意,忍不住瑟缩了下,避开,可她紧跟着又贴上来,如影随形,恶意满满。
    他只得抓住她的手,制猪她的腿,不让她再使坏。
    很快,秦薇薇便觉得浑身酸疼,她难受得呻.吟出声,喊着:“手好酸,腿好酸,腰好酸,好难受……”
    听得赵明劼揪心不已,忙按照马太医交代的法子为她按摩揉捏,这一捏便停不下来了,因为他一停,秦薇薇便又开始娇喘呼喊,喊得他心里发慌。
    她的体温也开始上升,浑身发烫,就好像一团火焰一样灼烧着赵明劼,让他心惊胆战。他按照马太医说的方法,用热水为她擦拭身子,反反复复,直到她身上的热度一点点褪去……
    房间里添了几个火盆,温暖多了。
    秦薇薇沉沉睡去,一觉睡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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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明:朕照顾你一宿,感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