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穿越重生 > 毒妇回头金不焕(重生) > 毒妇回头金不焕(重生) 第111节
    她闲来无事便一个个细细打量那些弟弟,多数都只见过一两面而已,她连名字和脸都对不上,或者说也记不清楚他们所有人的名字。
    正想得出神,却听薛氏哽咽着一声声叫她,唤她赶紧过去。
    裴宜乐怕焕娘见到这种场面害怕,便也紧紧跟在她身边。
    薛氏带着她的嫡子在床前哭得和个泪人儿似的,大有母子俩就要孤苦伶仃抱头痛哭之势。
    看见焕娘过来,薛氏擦擦眼泪拉着焕娘的手上前,对她道:“你爹有话要和你们说。”
    焕娘朝床上看去,方才她刚来时见过顾德言,那时人是醒着,只是仿佛也不太知道事情,听薛氏讲还比之前看着好些,不过人到底也是不成了的。
    这会儿看着比方才还要有精神一些,连眼睛都有了神采,面色却显而易见比刚刚要灰败。
    他应该是知道面前站着的是大女儿,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什么,缓了一会儿之后,才终于挤出了两个字:“薇儿。”
    顾德言此刻的声音就像是一把长满铁锈的钝刀划破了琵琶弦,他一开口,焕娘心中便一颤。
    她下意识求助似地去看身旁的裴宜乐,裴宜乐朝她看了一眼,又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焕娘这才稍稍安定下来。
    “父亲,是我。”焕娘小心翼翼开口。
    一时顾德言的眼神又有片刻的迷茫,竟道:“薇儿薇儿不是没了?”
    薛氏连忙道:“跟前的就是薇儿,她早回来了。”
    顾德言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似是终于将她认出来,又继续道:“你回来之后要好好的,不要和弟弟妹妹闹什么,也不许他们欺负你萱儿呢?让她陪着你。”
    见顾德言是说起了胡话,焕娘只好道:“我已经嫁人了,妹妹也嫁人了。”
    顾德言点点头,又缓了片刻,终于有些想起来之前的事:“薇儿你在国公府好,好。”
    他浑浊的眼球逐渐澄澈起来,朝四周看了看,费力在找寻什么。
    “妹妹在宫里,她出不来。”
    顾德言愣了愣,薛氏正要再说什么,却听他又道:“她的命不如你好。”
    反正人都要归西了,焕娘也并不想再说什么,只低下头不再说话。
    “你再过来一些”
    薛氏将焕娘拉过去时,焕娘离顾德言站得不是很近,让他能知道她到了跟前、她又能听得见他讲话,这便足够了。
    于是焕娘只好又往前挪了几步,聆听顾德言死前的训话。
    “以前的日子,你受苦了,不该把你丢下。”
    焕娘依旧低着头,掩在广袖下的手指绕着一条白底绣着蝶恋花的帕子,双手将帕子绞来绞去。
    “还有你的母亲”有那么一瞬间,顾德言似是要喘不上气来,薛氏欲上前却被他挥退,“对不起你们母女两个。”
    焕娘的头下意识往旁边一撇,对上裴宜乐试探而来的眼神,她又往前站了一步,离得顾德言更近了一些,才道:“母亲过得很好,她早就不记得了。”
    满室寂静,焕娘知道一屋子的人都在看着自己,与将死之人分辨什么确实不大合时宜,她却忍不住。
    顾德言没有再说什么,或许是没了力气,他只是深深地看了焕娘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一旁又传来薛氏的低泣声,顾德言没有去看她,反而吃力地抬了抬手指,指着站在焕娘背后的裴宜乐。
    裴宜乐一直比焕娘要乖觉许多,他知道是顾德言有话要对他说,立刻便走了上来,与焕娘并肩站着。
    顾德言又是喘了好几口气,就在焕娘几乎以为他就要这么去了的时候,顾德言才说道:“薇儿性子急,她本性不坏,你若她日后有哪里让你不快了,我这个做父亲的先替她赔个不是。”
    焕娘手上的帕子紧紧绞着,勒入她纤纤手指的皮肉之中,疼得她额前冒出了冷汗。
    裴宜乐低声应着,又听顾德言喃喃道:“你要对她好,别再欺负她了……她从小吃了很多苦”
    焕娘眨眨眼睛,脸上并未有半分动容,即便她重来了一次,有些事情也早木已成舟,顾德言大概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却仍旧不能让她释怀在她襁褓之中就厌弃她的事实。
    但若面前的不是亲生父亲,也不会在临终前和女儿的夫君如此交代。
    又有什么用呢?焕娘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
    他说完这几句话,眼神又逐渐浑浊下去,很快就黯淡了,薛氏哭得愈发厉害,与儿子一起走了上去,想再等一等顾德言的只言片语,终究只能看着他的脸呈现死白。
    焕娘默默地看着顾德言半睁的眼睛,她也在等待着顾德言合上双眼。
    一直到了周围的哭声开始此起彼伏,焕娘才惊觉面前之人已然断了气,眼睛却是依旧那样撑不住似的半睁着,还像是在看什么地方、什么人。
    还像是活着的时候在看她一样。
    薛氏一时之间哭得站不住,她的儿子死死将她扶着,这才免去哭倒在地上。
    原来感情再不好,再欲置之死地,到了这个时候也仍旧会伤心的吗?
    焕娘摇摇头,竟是越过薛氏直接伸手过去阖上了父亲顾德言的双眼。
    触手是冰冷,即使知道手下是人,也绝没有摸起来是人的感受,病中枯朽的皮与肉,如同随风就会碎落的干枯树皮,又像是一张刚刚被剥落下来的羊皮,只待做成一张细腻又薄透的、毫无生机的羊皮纸。
    只余指尖触到的一丝温热,转瞬即逝。
    焕娘轻轻闭上眼睛,感觉腐朽之气逐渐缠绕于她的鼻尖,而后扑面而来,彻底将她席卷,令她作呕。
    她知道自己此刻是该像在场那些人一样悲恸的
    ,她一点儿都哭不出来。
    一直到丧事办完,顾德言停灵入葬,焕娘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也有人在她背后说她冷心冷情,即便从小失散,那也是亲生的父亲,何至于一点都不动容。
    赵氏劝过她一回,连薛氏都来与她道:“人伤心得狠了哭不出来也是有的,别人却不会那么想,你是在你父亲跟前儿唯一的女儿了,好歹掩着帕子哭一回。”
    每每焕娘闻言都是一笑便罢。
    丧事一完,薛氏倒想再留焕娘在家里住几天,她不过随口说句好听话,焕娘也不会当真,当日下午便和裴宜乐一同回了国公府。
    一上马车,焕娘便揉了揉额角,跪也跪了,灵也守了,实在是累得很。
    马车内燃着降真香,焕娘心下稍稍安定,额角也不再一跳一跳。
    “累了?”
    焕娘摇摇头,不想说话。
    她将头轻轻靠到裴宜乐肩上,闭着眼睛歇了一会儿,才道:“顾德言终于死了。”
    “他是你爹。”裴宜乐将她头上的簪子扶正,“他已经死了,往后不要再想那些事了。”
    焕娘叹了一口气:“他死都要死了,还来你面前做好人,谁要他临终托付似的。”
    裴宜乐苦笑了一下,将她往怀里揽进去,又拍了拍她的肩,贴着她的额头,缓缓道:“无论真假,就当他是真心的吧,都要死了,倒也不必再说场面话。”
    焕娘拿帕子往脸上一掩,说话的声音便有些沉闷:“谁稀罕。”
    长久的沉默,裴宜乐看着她脸上的那块帕子慢慢被浸湿,然后毫不留情面地把帕子干脆利落抽掉,焕娘不防他会这么做,一边连忙三两下把脸上的泪水擦干,一边想也不想就直接上手往裴宜乐脸上一推,裴宜乐被她推得往马车壁上重重撞去,还听她理直气壮道:“你干嘛?我在睡觉!”
    裴宜乐嗤笑一声,靠着马车壁揉了揉被撞疼的肩头,说:“你想哭便哭。”
    “谁说我想哭。”焕娘睁着一双红红的眼儿,依旧不肯服输。
    她说完这句话,咬咬唇竟再也忍不住眼泪,可恨帕子还在他那里,总不能拿手捂着脸。
    裴宜乐正想起来坐正,却冷不防被她一头撞进了怀里,于是又往马车壁上一摔,还听见了她抽泣的声音。
    “咚”的一声,这回摔得比上回更重,且还做了人肉垫子。
    他脸上却有几分得意之色,嘴上叹道:“遇见你,我体面全无。”
    又拿了手上那块已被泪水打湿的帕子仔细给焕娘擦去眼泪,焕娘又将手一挡,软着嗓子道:“都湿了”
    “你说什么?”裴宜乐指尖轻挑起她的下巴,见她眼睑下还挂着一滴泪珠,便俯身过去拭去,“哪里?”
    “你又欺负我,顾我爹说了不准你再欺负我。”一面说着,一面又用手往他脸上推。
    裴宜乐连忙将自己细皮嫩肉的脸挪开,无奈道:“动不动就往脸上推,原来宁儿是和你学的,我看得好好教教他了。”
    焕娘将脸一扬,满不在乎,不屑一顾。
    “遇到我们母子俩,你早就没有什么体面了。”
    (全文完)
    第153章 番外一:闭门春尽杨花落
    那个孩子出生的时候正是天明破晓之际。
    她也跟着一夜没睡。
    当她身边的丫鬟来报说是个姑娘的时候,她的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
    她瞧着自己已然有些隆起的腹部,彷徨惧怕之中一滴泪落下,这个孩子又要重蹈它未出世的哥哥或者姐姐的覆辙。
    她又能怎么办呢?
    别人对她说什么做什么,她只要说“好”便罢,麻木又无奈,余下那声叹息,也要等夜深人静且自己身边没有顾德言时才能叹出。
    她的命已是绝顶的好了,没干上几天,再最好最伶俐的年纪里面就被抬进了崇恭伯府。
    她只想在这里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夹着尾巴做人也不要紧,她这样的人,哪有资格去想要怎么活。
    第一个孩子没了,是被活生生打下来的,她也不敢怨,只是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是应该的。
    日子往后过下去就好了。
    到了怀上第二个的时候,她终于可以微微松口气了,正房太太的孩子这回肯定生在她的前头。
    一定要是个男孩儿。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是个男孩儿。
    可惜不会由她想了算。
    顾灵薇的诞生一开始是对于整个伯府来说天大的喜事,她是府上这一辈头一个孩子,是华阳大长公主的女儿与崇恭伯的第一个孩子,无论这个孩子是男是女,都会被众人珍之重之。
    只有对于她来说,才是一场祸事,连着打掉两个孩子,再好的身子都会衰弱下去。
    好在顾德言这次为了她据理力争了,最终换来的是刘氏的妥协。
    任夫人却无论如何不肯善罢甘休,于是她开始日日活在恐惧中,生怕任夫人一个不高兴便拿了她,即便是将她杀了,也无人会过问。
    谁敢向大长公主的女儿问话呢?